老者无言的看着,萍儿则低着头,沉默的站在身后。
良久,直至他们的身影完全隐没在层叠的林间老者才转过身来。等候了许久的萍儿这时出声问道:“老师,今日之事,萍儿不明白。”
“怎么?”
“知史书有错而不纠,这不是为一己私欲而欺瞒天下人吗?”
“因一己私欲而欺瞒天下?”老者愣了下,随即反问到:“那我问你,救十人与救一人相比,救十人便高尚吗?”
“应当如此?”
“那若为救十个人就必须先杀一个人,你会杀吗?”
“这……”萍儿虽然没明白话里的意思,但却想到了另一件事情,急忙问道:“莫非老师若是说了便会死?”
老者笑了两声,也不知是肯定还是否定,“萍儿,事情不能只看表面。你来这里已经一年多了,可还记得当初是为了什么?”
“老师,萍儿什么都不为……”萍儿赶忙想要回答,但老者很明显没有在意,迈步就进了里屋。
“等哪天你想明白了,便下山去吧。”
紧接着,房门便关上了。一阵风将几片撒着黄昏余光的落叶送了进来,在兀自沉默的萍儿面前打了个转后又轻巧的送了出去。萍儿望向窗外,盯着它在天空中几度的起起落落,最终消失在了来时的林中。
三日后。
午阳国都城太安,这座穷尽世间能工巧匠之手建造的皇城角落里坐落着一座东宫。
一身锦袍,不过十余岁年纪的四皇子莫寻此刻正气鼓鼓的伏案抄书,身边坐着位身着蟒袍的老人,刚刚回京的常俭钰就站在老人身前。
这位姓周、名全、字烂柯的老人乃是四朝太师,已有两甲子高龄。百年前子午之乱后朝中百废待兴,那时他便在任了。如今职阶虽然算不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,但朝中地位确是无人可出其右,就连当朝太上皇见了他都得行学生礼。
不过与红门那位相比,这位苍老的便不是一点半点了。红门那位虽然须发皆白,但说话中气十足,举手投足之间均不显老态。这位则颤颤巍巍,倘使一个不注意恐怕便会驾鹤西去。
比起样貌,一身的伤痕更显出来他的沧桑。除开手上、脸上一些能看见的小伤口外,在他的两眼处缠着一条黑布,未遮盖住的部分隐隐显出一道从两眼处划过的恐怖刀伤来。
周全坐在那儿一言不发,身为明夷军左将军的常俭钰也只得毕恭毕敬的站着,屋子里安静异常,唯有莫寻挪动纸张时才会有一阵沙沙声传出。
本来常俭钰回京后第一时间便来了东宫,想着汇报完红门的所见所闻后就向四皇子询问心中的疑惑,但没成想一进门就看见眼前的景象,只好把所有话都咽到肚子去。
“又错了。”
冷不丁的,周全拿起戒尺往莫寻手上一敲,精准的打在手腕关节处。力道虽然不大,但那股酸痛劲也让四皇子倒吸了一口气。
“周先生,您那眼睛当真看不见吗?这下手比我都准。”揉了揉被打的地方,莫寻委屈巴巴地看向常俭钰,后者只能回以一个无奈的眼神。
“肉眼闭,心眼明。这点本事算不得什么。”周全说着手上又是一敲,“还有五遍。”
“十遍《十方论》,我这都抄了两个时辰了!况且就是托常老哥问了个话,至于吗?”
“擅自调离守城将军,这样罚你已是轻了。咳咳。”
周全还想责备两句,但稍一激动便咳嗽起来,只好又拿戒尺敲了下这位四皇子。边上的常俭钰这时才明白,原来莫寻所做的一切已经全都暴露,那看来自己的这些问题都得往后放放了。
周全缓了好久才继续训斥道:“老夫前日讲的什么?忘了?当年子午之乱……”
“不就是顾辰、姚何顾、常信洪那三个人混进京城造反嘛,您这都说过多少次了。现如今天下太平的很,哪还有那么多吃饱了撑的。”莫寻不以为意的撇撇嘴,“再说了,城外的军营常老哥又不是没带我去过,里面那些人厉害着呢,哪那么容易就被人打进来。”
“哎,愚钝。”见到学生这样,周全便知道多说无用了,于是照着手腕处又是一下,疼的莫寻一阵叫唤。
收拾完学生,周全将话头转向常俭钰:“不知将军这一趟被差去哪里了?”
常俭钰急忙回答:“在下此行去了太极郡方寸山。”
“方寸山?那还真是难为将军了。”周全捋了捋胡子,“午阳国内有五处绝地,分天山的悬崖、不归山的迷雾、大荒山的瘴气、千峰山的贼寇,还有便是这方寸山的毒物。不过这些年听说出了个红门,将那附近的毒物除了个干净,使得如今只剩四处绝地了。不知是真是假?”
“毒物确实少了,红门也的确有。但二者之间是否有关倒是不敢断言。”
“世上传闻真便是假、假便是真,不论如何,能在一处险地立身自是有过人之处。”周全笑道,“不知将军这次问了什么?”
这次反倒是莫寻抢先回答了。
“还不是子午之乱的事。”
喜欢天垂古卷请大家收藏:(m.90kankan.com)天垂古卷九零看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