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背传来他炙热的体温，连同那句气息犹温的话一起穿过心弦，刺辣辣的，竟叫得周衍喉间一哽，说不出话来。
沉默了一路……
眼前是与昨晚别无二致的景色，如今日光强盛，更能看得清晰。但不知怎么的，明明是同样的景致，当下再度瞧着却生出了另样的心境。
长睫微微一颤，她暗想：雾里看花才是最好的时令。
身后人大致也是这般想法，也轻轻眯了一下眼睛，慢声道：“其实，这趟路再走一回，我心里是欢喜更多一些的……”
此话说得轻，周衍却听得一字不差，她愣了一愣，淡淡问：“你喜什么？”
恰逢清风过，吹得她颈边的碎发光影不定，摇晃晃的，甚是抢眼。
他不由低下头，静静注视着雪颈处细碎的黑发，无甚精神地开口：“……周衍，我在你这里，当真是贱得很。”
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落，许久也不听后话。
她于是面露疑色地侧过头去，杏眉微蹙。
两道静默的视线迎空相撞，萧其回过神，一面抬手去抚摸她的眉心，一面深深道：“我喜什么？你觉得我能有什么好欢喜的？从头到尾，我的喜怒，难道不都是因你而起么？”
他接着顾自笑了笑，又暗嘲地移开目光：“让我欢喜的，不过就是——你怕我被千夫所指，所以掉了头，仅此而已。周衍，你心里有我，便是如此也够了……你看，你随手丢些甜头，就将我打发得服服帖帖，我贱不贱？”
跑马侧着日光北上，那张清隽的正脸便被照得尤为清明，只可惜，周衍仍保持着微仰头看他的姿态，这时只可见侧边沉重的阴影。
她心下一沉，只面无表情地转开头，抿了抿唇轻嗤：“真是奇了，有生之年居然能从你这里听到笑话。”
“好笑？”萧其轻声叹着，忽地转念一想，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：“……想来也是。从前未曾想过……有朝一日，会同你有这般纠缠。”
闻言，周衍目光一动，但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说些什么，索性长长换出一口呼吸，甩净了乱七八糟的头绪，只安静地平视前方。
两人各有心事，如此长久的一片静寂，总算是望到了邺京的城门。
同时映入眼帘的，还有城门口稀落的人马——那是押送萧鼎的解差和囚车。
萧其远远便看了个清楚，再定睛时，又见城门前还有一人披戴得严实，虽看不甚清模样，但依稀可察那人衣着贵气。
见状，他神色一变，轻勒缰绳驻停了座下跑马。
周衍稍有疑惑，于是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，只见包裹四落，大大小小的行囊被抛了个满地。
围观的路人并不知眼前站的是天潢贵胄或是皇家子孙，他们只当自己撞了运，见着个不图金银的败家主儿，遂纷纷簇拥了近前去抢。
鼎沸接踵，城门口顿时爆发了一场闹剧。
众人推推搡搡间却挤着了解差，他们本就等得不耐烦，这时更是急躁，也管不得面前的这位是个什么身份，挞下鞭子冲口道：“——别磨蹭！上路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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