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学们都穿了新衣服，坐到座位上热闹地聊着天。
没人注意到班主任刘老师，也是我们的数学老师怒气冲冲地从教室外风风火火地走进来。同学们瞬间安静下来。只见他插着腰，在讲台上转了好几圈，没有说话，看着气势汹汹。同学们大气都不敢出，不知道他想干嘛。
开学第一天，是谁惹到他了吗？我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平常捣乱的学生，也不像有人惹事啊？他脚步越发地密集，让人感觉空气都凝聚了。突然他开口了:“你们怎么学的？”边说着边用手指指着我们，“一天天装模作样的，居然考了个倒数第一，考倒数第一就考倒数第一吧，还考个全镇倒数第一……”
全镇倒数第一？不至于这么差吧？
我想起他讲课的情景，“知道了呗”“是这么做呗”“会了呗”……“呗”一节课。一会拿书，一会儿拿笔，一会儿擦汗，一会儿哆嗦腿，总是手忙脚乱的，不知道在忙什么……他讲课只讲例题，讲一步在黑板上写一步，从第一步写到最后一步，一道例题写完经常就下课了。
他啰啰嗦嗦地说起来个没完，我听得直心烦。
课上他几乎没时间讲其他的题，甚至经常没有时间提问同学们。我经常听得云里雾里的，也听不明白。这次我的成绩据说已经从班里的第六考到了班里的三十名开外，简直可以说是倒数了，是我历史上考得最差的一次了。这样想着，就生起气来。
我的作业做得都很认真，你让我做的题我也都做了，成绩不好，能怪我吗？
看看隔壁的郭晓光老师很是神奇，他一上课不是打狗就是骂鸡，把村里七大姑八大姨的故事都讲个遍，一看还有五分钟就下课了，才开始讲课，据说数学成绩非常得好，还经常拿优胜奖。人与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。
小学经历了这么多老师，给我最大的感受是，好老师首先是讲得好的老师。再看看这一位，这样想着，我心里就更生气了。
“真没教过你们这么差的学生。”教室里更安静了，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听到。
我真是觉得气愤难耐，只觉得一股火升上脑袋，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，居然把实话都嘟囔了出来“是老师教得不行。”这句话一出口，像是一声惊雷，同学们齐刷刷望向我。我恨不得立刻打自己一个嘴巴，为什么吃饱了撑得嘴尖舌快要说这么一句。
刘老师怒目圆睁，一下子就炸了，指着我，咆哮着:“你给我出来。”
我心里懊悔极了，就算是事实，也不应该说出来啊！但覆水难收，为时已晚，我感觉自己像是要奔赴刑场的囚徒，低着头，闭起了眼睛，一咬牙，一撩袍，死则死矣，悲壮得很。
一出教室门，看见数学老师气得像热锅上的蚂蚁，大有把人大卸八块的气势，我就怂了，刚才的愤青早就被吓得消失得无影无踪。我耷拉了脑袋，乖乖地跟着他进了办公室，就像是黑白无常用铁链锁着束手就擒的鬼魂，很是阴森恐怖。
“你换班吧！”他斜楞我一眼，“我教不了你了。”他先是坐在了椅子上，又觉得好像这样没有气势就又站了起来，“哪有你这样的学生，有你这么说话的吗？”他用手指着我，差一点就戳到了我的额头，唾沫直喷在我脸上，我吓得动也不敢动，哪里还敢擦，泪水鼻涕早就一大把了。
“你觉得哪个班好，你说，我给你调……”他叉着腰，像是要找什么东西。
我怎么敢说话，站在门口，就像是麻木了一样，生怕他会揍我，低着头，眼泪不停地流，鼻涕也跟着漫过嘴去，咸咸地流过我的嘴唇。
他啰啰嗦嗦地说了好久，我站得脚都麻了。我的衣服被泪浸湿了一大片，脸上的泪痕已经蒸发干了，剩一条白白的印儿。他说了什么，我已经完全不知道了。
办公室渐渐地暗了下来，他出去了一趟，又回来接着说。不知过了多久，他才终于平复下来叹了一口气，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“你走吧”。
我转身出了办公室，学校的人已经走光了。夜幕降下来。我感觉自己凉凉了，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。真的要转班吗？转哪个班？老师会接收我吗？到时候两个老师低头不见抬头见，恐怕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。不转班？那以后可怎么办吧？
我的脑子飞速地转着，但思绪已经不知道飞向了哪，腿机械地蹬着自行车，像是灵魂出了窍。是，刚才不是被黑白无常给抓走了么。我一个激灵，回过神来，已经走过了路口，又退回来下了马路。
不管怎样，得罪了老师，还是这样得罪了老师，下场是可以预见的。
这件事在我心里已经算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了，对于同学们来说倒是无甚变化。他们还是那样的嘻笑打闹，仿佛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一样。
后来，老师给我调了座位，把我调在第五排，离讲台最远，最北边墙根底下靠里的位置，我前面是一个威猛的男生——一个最不起眼的位置。他看了省得碍眼，我也省得扎他的眼。
没有王文雨，没有张世白，也没有小芳和美芊，没有沈苒苒和林安鹏。他完美地避过了我所有的朋友。一颗本就孤独的心，变得越发的孤独和封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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