褚云之已经被父亲关了好几日了，他试图用绝食抗议，但是毫无效果，父亲这次好像真得生气了。
正琢磨着如何想个法子出去，门却突然打开了，褚云之从床上一跃而起，正要起身，抬眼一见来者是父亲，便又装作软绵无力的样子躺了下去，且忍痛翻了个身背对着褚琰。
“听说你都绝食了，厉害啊，为父带的烧鸡肘子估计你也不会吃的。”下人将食盒打开，摆于桌上，瞬间食物的香气在房中四溢开来。
褚云之已经坚持了几日不吃东西了，此时闻到烧鸡肘子的香气，口水都要流出来了，但是相对于饥饿，他更感觉委屈，所以还是强忍着不转身，依旧朝里躺着。
褚琰在床边坐了下来，示意下人都出去，门关上了，屋内一片寂静。
“唉”褚琰若有若无地轻叹了一声，“你虽然不是个出色的孩子，但为父却也知道，你不是个随意惹事无事生非的孩子。”
“那为何你只听了迪古尔的一面之词，就回家用鞭子抽我，还把我关起来，现在我的后背还火辣辣的疼着呢，都无法正躺着睡觉。”褚云之抽咽着说。
褚琰站起身，轻轻扒开褚云之并未系上的黑色内衫，后背是密密麻麻的斑驳鞭痕，有几道抽的重的还在微微渗血，他眉头紧皱，拿起桌边药膏，抖着右手给褚云之上药。
药刚碰到伤口，褚云之就浑身哆嗦了一下，长这么大这是父亲下手最狠的一次，而且在明明知道错不在他的情况下，疼痛夹着委屈，他颤抖着身子哭了起来。
“孩子，为父知道你委屈，但这样也是为了保全你，迪古尔是什么来头，岂是我们可以得罪的，为父这些年在朝堂上小心翼翼如履薄冰，全都是为了你，你可明白啊孩子？”他一边小心地给褚云之上药，一边又说，“金人向来对我们这样的人有所忌惮，你辛祖父也时常告诫我，一定要小心行事，为父自己没什么好怕的，就怕牵连到你，可如今你自己竟惹祸上身了。”
褚云之忍不住了，他转过身来，一双深邃的眼里全是泪水，“可是父亲，是他光天化日之下调戏青岚，而且那石子是......应该是老天都看不下去，不知从哪里滑下来砸中他的，总之，不是我打伤的他，青岚可以为孩儿作证的。”褚云之害怕害到那个少年，他只想解释清楚人不是他打的。
褚琰继续将他板正坐在榻上，让褚云之的后背对着他，他继续给伤口涂药，“为父相信你。”
“你相信我？还把我打成这样？”褚云之更委屈了。
“那日下朝之后，迪古尔跟我说完此事，就让他的贴身侍卫跟随我来府上，要亲眼看过你受罚才可，你让为父如何？跟你站在一边维护你吗？如果那样，为父才是真正害了你，忍一时之辱，保全性命，未尝不可？”
“未尝不可？父亲，你也是威风凛凛的好汉，母亲在世时经常跟我说您当年如何如何勇武，您为何现在会变得如此委曲求全呢。”褚云之依旧不解。
褚琰擦药的手顿了一下，“是啊，那样的我，为父自己都快记不得了，为父只知道自从有了你，自从处于当下的时局，就再也不能随心所欲了，但是为父始终有自己的底线，能保全我们褚家保全你，又不与金人为伍，就得过且过吧。”
“如果此事换做幼安，你觉得辛祖父也会如此委曲求全吗？”褚云之问道。
褚琰坚定地开口，“会的，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，不会为了一时痛快就莽撞行事的。你辛祖父祖上全是忠勇之臣，战场悍将，如今不也为了幼安，处处谨小慎微，只要为了孩子，人的忍耐是没有限度的。”
“可是父亲，辛祖父向来跟范伯父走得近......”
褚琰脸色骤变，呵住了褚云之，“你懂什么？你辛祖父为人正直，绝无分门别类对人之心，他自有他的道理，我是愿意一直跟随他的。”
两家祖上就十分交好，又在朝同官多年，每当迪古尔一党针对他们这些前宋旧人，辛赞总是第一个站出来，全部揽于自身，保全他们，褚琰不信任谁，都绝对不会不信任辛赞。
听着父亲是真的生气了，也有一点点能体会到父亲的苦心，褚云之示弱地撒娇道，“父亲，孩儿快饿死了，那烧鸡快凉了吧。”
褚琰宠溺地笑了，加快手速，将全部的伤口涂抹上药膏，又躬身轻轻吹了几口，温柔地将一旁内衫披在褚云之身上，“你答应为父，以后出门碰到金人，就避开，避开他们就避开了横祸，你可懂？”
“嗯嗯嗯，孩儿一定听父亲的。”褚云之此时心里只有桌上的食物，敷衍地回答父亲。
“天哪，我以前怎么不觉得烧鸡这么好吃啊。”褚云之大口地啃着烧鸡。
褚琰心疼地看着他，又继续说道，“孩子，若是以后我有不测，你就跟着幼安，幼安他可以保护你的。”
“哎呀，父亲，我为什么要他保护，我啊，等国子监开学以后，我一定好好读书，好好练功，我不光可以保护自己，我还可以保护你。”
褚琰明知道他又讲空话，不过还是开心地笑了起来，并对着门口喊了一句“堂染，你进来。”
门推开了，是一个眉清目秀干净利落的年轻男子，约二十上下。褚云之疑惑地看了看他，又看了看父亲。
褚琰继续说道，“我前几日在路上遇到暴民，堂染救了我，可巧他无处可去，想着国子监也要开学了，我便让他来家给你当伴读陪着你上学，你啊，之前荒废就荒废了，但是去国子监读书万不可再儿戏了。”
褚云之撇了撇嘴，“您这哪是给我找了个伴读啊，这明明就是监工啊。”
“堂染见过公子。”那男子恭顺地执手行礼。
褚云之看他总觉得有一点点奇怪，但来不及多想了，嘴里的肘子好像更香。
幼安和怀英要去科考了，之后国子监也要开学了，上天保佑他俩考不上吧，就可以去国子监陪我一起读书了。
这样想着，褚云之坏坏的笑出了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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