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萱草叫上了装醉的卫世坚和应明林，跑到楼下找老鸨说明了自己想要给流玉赎身，一旁的姑娘听了无不面露艳羡。这是何等的运气，刚入虎狼窝就被人拽了出去，而且还是一个容貌如此俊俏的阔气公子。
老鸨却作出了一副难办的脸色，“文公子，不是妾身想驳您的颜面，只是……这流玉妾身前几日才花了五十两银子买来的……”
五十两？！你怎么不去抢？！平日里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一个顶天也就值个半贯钱，这流玉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，怎么就能卖出五十两这种天价？！何况这顿不花的花酒，老娘就已经花了十二两了。你这是这几天没客人，跑我这找补来了！！！你这个#￥%@#@@￥……
齐萱草内心把这老鸨给骂了个通透，但面上还是得给人家挤上来几丝笑意。齐萱草并不缺钱，即便她平日里见有些上门的病人着实穷困，会给人把诊费药费能免就免，但那毕竟都是秦府出来的银子，她不心疼。加上她名声越来越大，来的富贵人家逐渐多了起来，诊疗室光每日的流水也不止五十两银子，但她还是气不打一处来。
“在下自然不会让妈妈吃亏，五十两银子在下还是掏得起的。”
齐萱草皮笑肉不笑，从袖袋里摸出了最大的一锭银子递了过去。老鸨接了，却还是没有放人的意思。
“文公子……这流玉好歹也在妾身这养了几日了……”
“我看妈妈这生意是不想做了！信不信我马上带人来围了你的倚兰楼！”
齐萱草还没发作，卫世坚先炸了。敲竹杠敲到金锋卫头上来了，他什么时候受过这冤枉气。当即往前踏出了一步，撸胳膊挽袖子就要砸场子。
那老鸨被他一吼吓得一哆嗦，当即没了脾气。
齐萱草见状，嘴角一勾，冷笑一声，又摸出了五两银子丢到了老鸨手中。
“便是流玉姑娘每日用度都与我等今日所点相同，这些也是足够了吧。做人留一线，日后好见面。妈妈说，是不是？”
“是是是……军爷说得极是，奴家这便让人把流玉姑娘的物件给您带上。”老鸨就坡下驴，从怀里掏出一张身契，一脸谄笑。
齐萱草只觉反胃，夺了身契，看过不错直接撕毁，拉起流玉的手便走。“不必了，那些物件妈妈自己留着便是。天色不早，告辞。”
出门，与流玉一同翻身上了同一匹马，把流玉一张脸羞了个通红。
“姑娘不必惊慌，我与你同为女儿身。并非刻意隐瞒，实在是事出有因，不得已而为之。现下姑娘已经是自由之身，若是想留，便留，想走，我也不勉强。”
等走得远了，齐萱草这才用平日的声音轻声细语挑破了身份。
流玉暗自吃惊，回头细细端详，那清秀的五官和颠簸时接触到后背的柔软，可不就是一个女儿家。
她隐隐有些失望，但也同时松了一口气。虽说齐萱草为她赎了身，但她确实无处可去。现下主子从男变女，即便她对“文公子”的确有几分动心，但远不如服侍一个小姐来得自在。
“小姐大恩，小女子无以为报，若是小姐不嫌弃，我愿侍奉小姐左右。”
齐萱草畅然一笑，这结果自然也在她意料之中。若非走投无路，哪有愿入青楼的女子。她医馆现下正缺人，光凭大蓟和小蓟哪里忙得过来。
“我是县令之女，齐萱。只是我这身份不可让倚兰楼相关的人得知，你的名字自然也不能再现于人前，我与你换个名字如何？”
“但凭小姐安排。”
“你我萍水相逢，还算有缘，我又是开医馆的，便唤作‘紫萍’吧。长须发、止消渴，久服轻身。良药一味。”
说话间，三骑行至诊疗室，卫世坚和应明林目送她们主仆二人进了门，这才打马返回了军营。
齐晃正坐在正堂，看着捕快拿回来的盐铁青着一张脸。
“爹，女儿回来了。这是女儿赎回来的紫萍，日后便留在医馆帮忙。”
紫萍倒是乖巧，冲齐晃一福身，“紫萍给老爷请安。蒙小姐不弃，日后紫萍定会用心伺候。”
齐晃只是微微颔首，看也没看她一眼。
齐萱草见状，先唤了大蓟带走了紫萍，等四下无人这才说道：“爹，此事当真是与寄柔有关。这盐，是自寄柔房内床下发现的……”
不料齐晃却依旧一脸愁云和烦闷，不等她说完就抬手打断，抄起一包盐就递到了齐萱草手中。
“萱儿，你且看看这盐有什么不对之处。”
齐萱草接了，在手中翻来覆去细看了一遍，突然脸色一变。
“这……与官盐的外皮一般无二，若说是仿的……未免也太真了。但官盐怎会有毒？”
“不错。”齐晃从她手中拿回了盐，一指包装上的官印。
“这就是官盐的外皮，但装的却非官盐，而是私盐。且看这油纸的成色极新，并非是从别处扒下的，这就是新作的官盐纸。此事非同小可，恐怕会牵扯到朝廷内部。”
齐萱草度了几步，心里一揪，皱紧了眉头。
“爹爹所言非虚，这盐中毒事件，女儿看过了病症，判断这私盐乃是井盐。而井盐自产地要运到延泽县足有千里，可见产量极大，必得走运河水路。如此大的动作，户部、工部、漕运总督、河道总督以及监管河道的巡抚等等官员都会牵涉其中。若非此次女儿侥幸堪破，不知要有多少百姓要命丧在这盐上。”
齐晃闻言苦笑了两声，起身走了几步，竟有些蹒跚。面向齐萱草，一根微微发抖的手指直指自己胸口的鸂鶒补子。
“萱儿，为父只是一个七品县令。此事，为父怕是有心无力了。”
齐萱草刚刚点出来的官，几乎都是二品大员，齐晃虽有心查，可这桩案子与当年的案子相比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。他官至刑部尚书时都未能保得全家平安，如今却是更加无力。
可齐萱草初生牛犊不怕虎，她明白齐晃的担忧，但她更不想就此认输。何况被这私盐毒害的几个患者还躺在她的诊疗室里，她做不到视而不见。
“爹爹，咱们必得追查此事。能追到多远便算多远，哪怕少死一人也算圆满。至少在您这延泽县内，不能让这帮人肆无忌惮的视人命为草芥。如此大批量的私盐，毒害百姓，便是我们父女肯视而不见、听而不闻，但纸包不住火，早晚百姓会联想到是这披着官皮的私盐有问题，东窗事发只在朝夕。此事无关官职大小，无关权力高低。民以食为天，此事乃是天下事，天下人皆可管得。水能载舟，亦能覆舟，女儿便是不信，若当真有一天，百姓揭竿而起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，这些身在船上的高官，又有何神策保全自身？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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