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见着邻桌的孩童就要夹菜入口，齐萱草来不及等秦鸿杰回应，抬手就把茶壶砸在了地上。
一声脆响，那孩童受惊，一时手上力气不够，夹的菜掉在了桌上。所有人都停下了各自的事，抬头看向了他们这桌。
齐萱草腰上用力，抬脚踹走了秦鸿杰坐着的条凳，横眉立目，抬起巴掌就打在了秦鸿杰脸上。
“啪——！”
秦鸿杰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，但也不闪避，先是摔了一跤，又结结实实挨了一下，脸颊当场浮起了一个巴掌印。
“你这厮好大的狗胆！你敢忤逆本公子？！那姓秦的给了你什么好处！你敢在本公子这嚼舌根？！本公子做的决定，哪有你置喙的道理！”
齐萱草情急之下，只捡了她记得住的姓来骂，秦鸿杰是明里暗里都被她损了一顿，还挨了一巴掌。
紫萍倒是会来事，齐萱草这一发作，她马上起身小步跑到了秦鸿杰身边，一拉他的袍袖，自己先率先跪倒。
“公子！您切莫动气！是小的们办事不力！公子要打要骂都使得，只是咱们现在出门在外，公子还要顾全自己的颜面，有什么事，还是回府再议得好……”
秦鸿杰自然是明白紫萍的意思，再说颜面与人命相比，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。当下一撩下摆，也单膝跪在了齐萱草面前。
“公子教训的是，属下知罪。还请公子以自己的身子为重，属下回府后定会自行领罚。”
看他们这桌如此大的阵仗，小二和掌柜的一时间也摸不准他们的身份，更是不敢贸然上前。
齐萱草心里有些过意不去，冷着一张脸说道：
“起来吧，等回府之后我再跟你们算账。”
转头又懒洋洋一拍桌子，“小二！”
“哎！大爷，您吩咐。”那店小二一看叫到了自己头上，赶紧诺诺连声就跑了过来。
齐萱草从腰间摸出了钱袋，排出了二十来枚铜钱，深吸一口气，高声说道：
“今日，是在下惊扰了各位。这钱你便拿去，眼下暑热难耐，给在场的各位都上一碗绿豆汤，算是在下赔罪。记着，得用上好的绿豆！余下的，就当本公子赔你们的器物钱了。”
小二连连点头应着，拿了银钱就去了后厨。不多时，就端了一托盘绿豆汤出来，齐萱草又给紫萍打了个眼色。
“此事因你们而起，自己去送！小二，给他！”
紫萍恭恭敬敬起身，接了托盘，手往齐萱草刚刚塞给她的荷包里一探，不动声色悄悄在手上沾上了些芒硝粉末，一碗一碗递了出去。
看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喝了绿豆汤，齐萱草才算是松了一口气，感激地望了一眼秦鸿杰，看他脸上还有些红肿，心里颇为不忍。
“秦大哥，让你受委屈了。”这低低一声“大哥”，让秦鸿杰心中一动。
“无妨，能救人一命，这种小事不足一提。”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，声音虽然平稳，但喉结都在颤抖。
十六年来，终于再次听到了这个称呼，陌生得很，却也亲切得紧。
齐萱草示意紫萍给他续了一碗茶水，偷偷又跟她递了几句话过去。
紫萍放下茶壶就走到了掌柜处，冲掌柜的一抱拳。
“我们公子初来贵地，新置了宅院，现下宅子里还什么都没添置。看掌柜的这店布置得颇为雅致，想来您定是一位讲究人。在下想请教一下，不知这城中，好一些的米行、盐行都在何处啊？”
掌柜的看他们穿着都不俗，方才这一场闹剧更是让他觉得齐萱草身份尊贵，恭恭敬敬一还礼，赔着笑脸道：“客官抬爱，小店所用米粮都是出自城西大晟粮行，盐的话，都购自城南码头边上的咸易盐行。”
紫萍谢过了掌柜，顺便结清了账目，返回桌旁低声告知了齐萱草。
齐萱草一听目的已达到，起身就出了门。三个人一路打听着，终于寻到了城南码头。
现下正是旺季，岸边停泊着大小船只不下五艘，码头来往的人络绎不绝，服色各异。
咸易盐行就在码头旁边，黑底白字的招牌非常显眼。齐萱草信步踏入盐行，一打听价格才算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见到盐也会捡。
现下而言，一升米不过五文钱，但若是换成一升盐，便要贵上四倍不止。以寻常百姓而言，捡那么一包二斤左右的盐，就能为家里省下数月饭钱。
想到这齐萱草更为恼怒，普通民众本就活得艰难，而这帮人无异于在拿别人的性命牟利。她暗暗攥紧了拳头，自盐行买了一包盐便大步离开，再多一刻，她怕是要按捺不住脾气，多半会动手砸店了。
到了无人处，齐萱草打开盐包，捏起一撮就放入了口中。
“噗——！”
随后一口吐了出来，嘴里微微发苦，这盐果然有问题。
紫萍递上了水袋，齐萱草漠然漱了漱口，一张脸上冷若冰霜。
“这尧方县里，怕是要尸横遍野了。”
丢下这句话，掉头就走。秦鸿杰和紫萍追上去时，却发现她已面色如常的坐进了一家茶馆中。
“小二，给我们上两盘果子，再来一壶好茶。”齐萱草微笑着点了吃喝。
“好嘞~！客官，您来得正是时候，这是今日刚刚下船的小江团。”只片刻，小二就满面笑容的送上了她点的东西。
齐萱草装模作样的品了一口，啪一拍桌子赞道：“不错！好茶！香气扑鼻！小二，你这泡茶的水倒是不大成，白白糟践了这好茶。”
齐萱草在手里把玩着几枚铜钱，那小二见了更是笑意十足，哈着腰恭敬答道：“客官是真食客，这小江团方圆百里唯有咱们这小店有。只是这水嘛，确实懈怠了，没什么讲究，只是隔壁街的吃水井里打来的。”
齐萱草砸了咂嘴，放下了茶盏，递了五文钱给他。
“可惜了这茶，下次本公子再来，可要给我换上好的山泉水。果子给我们包上，茶便不喝了。”
小二连连点头，包好果子接了钱，把他们送出了门。
齐萱草一出门就直奔小二说的吃水井，趁无人时把解药投在了井中。
紫萍不解的问道：“小姐，您想找吃水井，为何不沿路打听？”
齐萱草拿出帕子沾了些冰凉的井水，贴了贴自己的脸解了一下暑气，回过头就把帕子糊在了紫萍的脸上。
“笨丫头，咱们都是生面孔，进城频繁打听吃水井的位置，换成是你，你不觉得奇怪？现下，咱们只能谨小慎微，每一步都不能出岔子。”
秦鸿杰暗暗赞许地点了点头，脸上总算有了几分笑意。
在齐萱草的带领下，一连几次同样的戏码，总算是走完了尧方县的所有吃水井。待到他们返程时，天色已然擦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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