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方兄!方兄!”
这日,于嵩找来,下跪哀求:“方兄,求你救救我儿!”
“于东主起来吧!”
方锐叹息:“此事我已知晓,我为他的老师,既然分享这份荣耀,自然该承担相应之责任,我这便写信。”
“只是,成与不成,不敢保证……”
此世名教,尊师重道,特别是官场,若是此点名声有亏,是决然走不长的。
他又是‘方门’的精神领袖,以往从不乱说话,多加干涉。
故以。
综合来讲,方锐这第一次出手,分量是极重的。
但,说句真心话,也就这一次,以后,就没这么好用了。
可以说:这一次出手,就消耗方锐教书以来,所积攒下的大半人情。
于嵩自然是知道这点的。
“如此,已足够了。方兄啊……”
他一语未尽,眼泪哗啦啦啦留下,感激涕零跪下:“我替我儿,给方兄磕头了。”
“无妨,人脉、人情,此般外物,于我如浮云。”
方锐阻止于嵩,摆手道。
这是实话。
他大半辈子所结交的人脉关系,在眼中真如浮云,并不太在乎,真正重视的,乃是归于自身的伟力。
当然,不在乎归不在乎,可这毕竟是一枚重要筹码,方锐权衡之后,还是愿意为于谦抛出。
‘于谦这个弟子,我是了解的,记情、重义,此番,就算作投资吧!’他心中暗叹一声。
……
一旬后。
大虞神京,旭日初升之时。
‘方门’十二核心牵头,纠结京官七十二人,联名上书,为于谦求情,言‘于阁老无私心,其心如昭昭日月,圣皇有言:不因言获罪,不因政见不同杀人,实乃不可死者……’
七十二人齐诵正气歌,共闯‘太初金榜’天心鉴,‘浩然之气’直冲霄汉。
‘太始帝’听闻大震,曰:“既无私心,必非奸佞,于卿罪不致死。如太祖令,当赦也。”
最终,于谦得赦,外放荒州。
史称:方门七十二贤死谏。
……
方锐一封书信,搅动如此风云,让上洛城中无数人对他重新审视。
‘方门’之名,一时大噪。
方家。
“唉!”
方锐却是一声叹息:“于谦那小子,刚正不阿,和我门下其他弟子并不太亲近,这次他们出手,真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。”
“嗯,那核心十二人多为自愿,其它人么,恐怕多是被自愿,为声名所裹挟。”
“不过,也就这第一次好使,下一次就不行了。”
即使能行,他也不大敢了。
“于谦啊于谦,你好自为之,我可救不了你下一次了。”方锐眺望荒州的方向,喃喃道。
……
此后,于谦主政一方,废寝忘食,三年后,以功绩强升中枢。
因为是在规则范围之内,纵使有很多人看他不惯、很不爽,可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。
其实,于谦只要放弃新政,仕途未尝不可打开另一片局面,可他若真能放弃,就不是他了。
这一次。
于谦吸取教训,没再步子大了扯到蛋儿,一点点怀柔试探,可武道、朝廷灵师改革当真是禁忌,稍有苗头就再次被群起攻之,打压外放。
如此,三起三落。
于谦的身体,在案牍之劳形的摧残下,再也坚持不住,五十出头就亏空重病,致仕回到上洛修养。
……
回到上洛后,方锐给于谦的诊治,倒也尽心。
不过,于谦并非武者,比之当初周长发的情况还要糟糕。
仅仅半载,就到了最后时刻。
这日。
方锐正装出门,准备送自家这个学生最后一程,也有预感,此行,大半生积攒下来的许多疑惑都将得到答案。
……
上洛城外,洛云亭。
在这高处,可以看到,秋日如血的残阳之下,洛河水滔滔,鹜鸟高飞。
当真是:秋水共长天一色,落霞与孤鹜齐飞。
“方师来了?!”
于谦起身相迎,执弟子礼。
是的,这个天下闻名,被无数人敬、无数人恨的于阁老,在方锐面前,态度恭谨至极。
这一幕,若是那些人看到,怕是眼珠子都要掉一地。
“你……唉,坐吧!”
方锐深深看了一眼自家这个学生:身穿布衣,身形单薄消瘦,面上有着不正常的红光,精神头儿却很好。
“今日,并无师徒,咱们之间就随意说说话。”
两人白发苍苍的人儿,在石桌后,相对而坐,一壶浊酒荡漾,倒映出飞鸟与晚霞。
“你啊!”
方锐叹息着,面露回忆之色:“我还记得,收你做学生的第一日,就提醒你,要学得存身之道。”
“可你……不懂恤己。”
“少时,你被传为神童,苦读不辍,废寝忘食;及长,进入官场,为案牍所累,又是废寝忘食……我还听闻,你在江州抗洪,长住堤岸三十六日,与官兵同吃住……赈灾之中,亲监赈济粮,与民同食……”
“身体亏空太重了啊!”
这般身体亏空,大大缩短了于谦的寿命极限,不说是他的医术,即使神通‘枯木常青’,都没什么作用。
“方师,我辜负您的期望了。”
“我的期望?这倒不算什么。只是,你自己……可有后悔?”
“不悔。我对得起天下,对得起苍生,唯独对不起……爹娘……”于谦说到最后,声音渐低。
“你父亲啊,我三年前,送走了他,今日,看来还要送走你。”
是的,于嵩已去了,享年七十有三,在这个这个时代,已算得上高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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